医院门诊大厅,一个老人颓然地坐在台阶上,眼眶里无休止地往外冒着水,他低垂的手上拎着一张化验单。
旁边一位太婆担心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医学发达了,啥病都有得治,你看我,20年前就查出乳腺癌,现在还不照样好好的?
老头意识到有人在和他说话,说:大姐,谢谢您关心,我没事,没事。他说话间,化验单脱手,被风带着,飞了很远。
太婆赶紧上前帮他捡起,乘机拿起来对着光看看,但化验单上,除了血脂一项偏高之外,基本没有任何异常。她把化验单拍到老头手上,说:大兄弟,你这年纪,各项指标还这么好,要是换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头抬起脸,眼睛里是无底洞一样的绝望,他哽咽着说:大姐,您……您不懂,这化验单,可是要我的命了!
为什么?
您看那血型。
血型,A,有什么异常?
可多年前我查过,是AB型。前段时间住院,查,居然是A型,今天,我是来复查的,不承想还是A。就是这个B,把我害惨了,它毁了我的生活!
哪有这么严重?
30多年前,我和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龙凤胎,两个孩子的到来,如锦上添花一样漂亮……
这挺好的,挺幸福!
可在女儿两岁时,一次住医院,查血,居然是O型。
O型?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妻子是O型血,我当时记得自己是AB型,我当过赤脚医生,知道,AB型和O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下O型血的孩子!
于是,你怀疑……
对,不仅仅是怀疑,而是恨!恨妻子,恨孩子,恨天,恨地,恨所有笑着的人。一想着妻子的背叛,一想着我爱着并为之付出的孩子竟是别人的,我都快要疯掉了,连杀人放火的心都有了。我的妻子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变得这么可怕,而当她知道原因后,第一反应,就是决定和我离婚,她说不能忍受这无端的猜忌,而我却觉得她做贼心虚。错,真是错了,一错就是几十年。这一个小小的B,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砸烂了我本来美满如画的生活,让我怀着深深的恨意,独自过了几十年。
那,她和孩子们,现在怎样?能不能去告诉他们?
告诉?谈何容易啊!离婚第二年她和孩子们就迁到省城去了,因为恨他们,我也从没留意过她的下落,况且,即使知道他们的下落,我哪有脸再去找他们?
这个故事,是太婆在半年后当成奇闻讲给我听的,她说:一个小小的字母,可以毁灭一个人的生活。但我却觉得,在整个事情中,字母都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