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个人对一个东西的判断和喜好,往往跟自己的直接经验有关。
鲁迅年轻的时候在绍兴,父亲得了水肿,请了中医先生给瞧病,开的方子里面居然有:蟋蟀一对(原配)。鲁迅嘀咕:有那么拽吗?
结果照方抓药,服了原配的虫子,败了不少银子,而父亲终于还是死了。
鲁迅想:你这不是坑我们家吗?
后来,鲁迅当了作家,写了一篇《父亲的病》,把这事就给写进了历史了。
很多年后,就有人举例了:鲁迅他爹当年就是中医害死的,鲁迅曾多么旗帜鲜明地反对中医。
我看了《父亲的病》,觉得这个结论是很牵强的。
我觉得鲁迅肯定是相当的郁闷,质疑是可能的,但总体来说,情绪还是稳定的。
他可能真是有点痛恨庸医了,至于反对中医?有点夸张!
我们简单设想一下:在当时,在那个年代,在绍兴,是否已经有西医了?即便是有,认同度未必有中医高吧?所以,从选择上来说,鲁迅他们家是没啥选择的。
我挺理解鲁迅的。
比方说,我现在去医院看病,看西医。医生也不说什么,开了单子,花了几大万,还是没有查出我得了什么病。或者说,病是查出来了。但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你没救了。回家等死去吧!
我当然会因此而痛恨西医的。
但大家都明白:人都是恨乌及乌的。庸医和医学是两码事。
(二)
我发现凡是反对中医的,有大学问的人更多一些。
有大学问的人往往更相信科学。西医就是科学的,而他们认为中医在很多方面是科学解释不了的,属于玄学。
因此,西医比中医更高级。
当然,这种结论的逻辑是明显比较荒谬的,例如:
迄今为止,我们并完全不了解人类在母体内孕育生长的过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出生。
你不认知的东西并不按科学的逻辑存在,它有它自己的逻辑。
科学只是一个人类的预设词汇。
而西医和中医,只是两种公认的看待疾病的方式,两种世界观,两种方法论。
我觉得西医对机体的认识是生物性的,器质性的,采用科学的区隔方法来处理。如果一个地方生病,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细胞或组织坏了,需要马上处理掉。西医对区域性的问题是非常直接有效的。
比如说肌体的细胞出了问题,西医的方式是:消灭它,或分解它。直接作用在这个具体的物质上面。
而中医,看待疾病的方式有一个基本的不同:
它更多的是从一个系统的角度来解读疾病。一个地方的疾病,可能是由其他地方间接引起的。疾病是器官病变的关联反应。
比如说你颈椎疼,它不一定要吊你脖子。而是按背上或手上相关的穴位,也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中医用经络、穴位、五行的说法,把人体搭建成了自己的认知体系。并以此寻找自己的解决方法。
任何傲慢和偏见,都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西医相当于三权分立的洋思想,中医用的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但是,不管你从什么角度看待疾病,也不论你搭建什么认知体系,也不管你用什么标识,这都不妨碍你应该拥有治病救人的普世价值。
人体是何其复杂的系统,多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好过只用一种方式解决。
西医相对于中医,看起来有一个相对精确的感觉。但精确的感觉跟有效性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相对于精确的部分,未知和不精确的部分,未必是没有效果的。
(三)
当然,普通老百姓才不管这些中西医的争吵。大众的逻辑往往简单而有智慧:
哪个有效,就信哪个。哪个简单,就学那个。哪个便宜,就用哪个。
有效、有用、用得起,不就行了吗?
你总不能因为不科学,就在那儿等死。老百姓不是这个逻辑。
因此,近年来,老百姓拥抱养生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先是《求医不如求己》,然后是曲黎敏讲的《黄帝内经》,再是最近张悟本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
每年的网络书店图书榜的头几名都是的大众养生类图书。一年产生一个于丹。
这些风起云涌的现象,告诉我们:
中医正在热烈地拥抱自己的新定位。
中医的科普大众化,大家都知道按摩自己的穴位了。电视台也成天请各路专家教老百姓看手相。
传统的中医传统又回来了:拔火罐、针灸、食疗….
张悟本走的就是以绿豆为主的食疗线路。
你吃善存,还担心维生素过剩呢。你吃绿豆,也吃不坏什么,是不?
人有盼头,不挺好的嘛?!
(四)
母亲节前,我买了一本《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送给妈妈。
我妈看了,就冲到菜市场去了。结果,她发现绿豆都8块钱一斤了。
卖场的说:不知怎么了,绿豆和茄子都卖疯了。今年的茄子,怎么这么好卖啊,这城里人搞不懂….
我妈说:你知不知张悟本啊?现在都听他的了….
吃了绿豆,大家就过上了有尊严的幸福生活。
我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