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该是来了,秋雨淅沥了很多天,间或着阴霾和雾霭,冷暖倒是糊涂。及至放晴了,日光倾泻,昭示的也仅仅是阳光的存在,有点欣喜,但不温暖的时候,冬已经来了。
又去了趟普陀,佛顶顶佛,一山门上镌刻“同登彼岸”,慈悲满宇的感觉;旅途归来,收到朋友寄送的书。忽而就沉静下来,秋收冬藏,得以在初冬的时节,有书的温暖和食粮,这个冬天会容易些渡过吧。
人生到底是个流浪,还是个横渡,间或只是一种度过或浸润。没人想得清,明白的人都已入了另一个时空,没得机会给你倾诉谆谆教导。间或灵光乍现,又觉得语言粗鄙,词不达意,剩下无穷的沉默和微笑。佛菩萨们总是微笑,个把的苦相和恶相,也仅仅是种智慧,等着一点观照和映照的出现,虽然善男信女们有点恐惧和抗拒。
人生若是流浪,偶然就会成为必然。孤独是人的本质,流浪很符合孤独的定义,至少契合那些嘴上很孤独脑袋很孤独身体很孤独的人。流浪,缺点是没有矢量;优势(如果称为优势或快乐的话),就是一切都很偶然。偶然其实永远是种快乐,命运交给命运的时候,既可以免责又可以窃喜偶然,上天给的惊喜我们欣喜若狂,上天给的磨难本不该我们承受,我们自可以推给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既然我们注定孤独,我们需要的就不是智慧,只需要欲望;既然我们在流浪,我们没必要坚守我们的方向,没有原则的人生,最是惬意吧;只要点缀些运气、贴些慈悲。
可惜,真的很可惜,虚无是文化人的事情,我们的脑子没那么好使也就没必要那么痛苦。我们的人生总是把欲望当做我们的方向。不管庙堂上坐的是什么东西,佛也好、菩萨也好、上帝也好、耶稣也好、玛利亚也好、十方神圣万千神灵,一棵树一块石头都成为顶礼膜拜的对象的时候,这个流浪也就结束了。甚至某天某月某日,对着八府巡按监察御史,再不济的对着父母高官,公司领导,上香顶礼,屈膝虔诚的时候。流浪生涯结束,奴隶生涯开始,流浪是因为没有矢量和边际而痛苦,奴隶倒是因着几尺狱墙让你心安,因为有着边界;虽然救世主们,有着朝三暮四的把戏,但有聊胜于无,起码不再担心下一顿的没有着落。
其实这个归属感跟流浪是一回事。
那我们还是做个人生的横渡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此岸非彼岸。出生面对的只有死亡,达成死亡而不是让死亡接收,是种境界是种光亮。向着彼岸进发,我们风餐露宿、我们历尽劫难、我们饥饱相继、我们风雨交加,悲智双运、定慧双修、闪转腾挪、自伤自疗,咱泳姿多样咱信念坚定咱绝不旁顾咱意志坚决咱手段坚韧咱冷暖自知,身体脑袋逻辑清晰。人生是一种目标的时候,生活就是个流程和节点控制,方法论成为生活的全部,那铭刻在脑子里的目标,就需要不停的提醒。
有了目标的人生总是充满希望,有了目标的人生总是坚定而充实。怕只怕,泅渡了半程发现目标达不成、目标在游移变换,最终的结果要么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要么是不停变换目标,不怕慢就怕站,喘口气都怕耽误自己的未来,精进精进再精进,犯了执着心,自然有了区别心;有了区别心,自然目标在变换。那这个人生的横渡,彼岸无花。
人生该是一种浸润和度过吧。
世界因你存在而改变,但不会因为你存在而适应你。没有彼岸也好,有了彼岸也好,无花无果,无生无死。死后要去的地方跟生前你来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人生因为欲望而流浪,人生因为目标而无从当下。时间是个量度,没了时间现在的你和曾经的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物质状态有了变化,及到分子原子粒子状态,或许变化都没有。
验证自己的欲望充斥这个世界,别人的眼光和缅怀,成了你终极的目标。达成的人,从不担心自己被世界认同,他改变的是自己,他从来不改变世界,世界是被认同他的人改变的。人生是个自己的心与脑袋、身体战争的旅程,通常脑袋最终获胜,因为他有记忆和技巧,因为身体热衷于被他调教。
身体不完全属于我们,脑袋不完全属于我们,身体属于环境,脑袋属于历史,可能只有心属于现在的自己。其实人生或许真如此,服务身体的欲望、环境的约束,好坏的判断是别人的语言或自己的脑袋。每个人做他所作的事情,都是似乎天经地义的,被环境被他人所迫的。但抛开脑袋和身体,其实我们可以拥有心存在的。明白生活是一种继续而已,但生活不是改变人全部的理由。什么时候环境对于自我产生欲望,而不是自我对环境产生欲望的时候,真就需要小心翼翼的应对,去保护那颗醒来的心。
等待未来等来的是当下,梳理过去梳理的是现在。于是浸润在当下,度过我们应该的人生,或许才是一种快乐。信仰并不让我们更坚强更有力,目标并不让我们真正的度过人生。
彼岸无花,因为此我无心;彼岸荼靡,只因此心醒然。